圣人的那句皇嗣让宜音心中惴惴，他虽然答应放自己和李承晔回西境去，但西境地理位置特殊，李承晔在那边也颇有声望，这个节骨眼，他提起皇嗣一是，或许是……
宜音开始满心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最好是个女孩。
她腹痛发作的那一日，李承晔似有所感。自从凯旋回京以来，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被圣人以休养为名，禁足在王府，平日里各种军务奏折还会如期送来，但是关于内宫的消息，关于宜音的消息，他一概不得而知。
这一日黄昏后，他突然觉得惴惴不安，进宫后几番请旨都对圣人不得而见，所以他最终直接闯了后宫。说是闯宫其实倒也算不上，因为宫门附近的值守松散，他命人进去通传，都未有结果，所以自顾自便进了宫。
宜音在撕裂的阵痛当中紧紧攥住了一只温凉的手，随后是熟悉的松木清香。
“九郎。”
“是我，宜宜，不怕。”
“你不该来的……”
宜音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没有再解释他为何不该进宫，但是李承晔知道她的话是不无道理的，圣人大约是在立嗣一事上动了心思。
宜音平安诞下一个男孩，历经一天一夜的间歇疼痛，她像是一块湿透了的巾帕，意识都有些恍惚。鹿香在身边寸步不离伺候着，待她能开口要水喝的时候，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喂宜音喝了些水，见宜音的眼神总往门口方向瞟，便解释说：“陛下要见孩子，便由乳母抱着去了殿上，九王爷不放心，也跟着过去了。”
宜音沉默了许久，最后才终于开口：“陛下不会见王爷的，你命人去叫他回来，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回王府去。”
娘娘的话语中，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刚出生的小世子。鹿香一愣，惊道：“您才刚生产不久，现在就回去，若是着了风可怎么好？还有小世子还在陛下那里没有接回来。”
宜音心痛难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就依我说的做，越快越好。后宫没有生产的太后，摄政王府也没有刚出生的世子。”
鹿香没有明白她说的意思，但还是照做了，不多时李承晔边回来了。
宜音已经穿戴好了衣裳，一袭裘衣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她见李承晔进来，朝他伸出手，浅笑了下，“九郎，回家吧。”
***
过了年，宜音与李承晔他们动身出发去西境，途中就听说了消息——后宫嫔妃产子，圣人将其立为太子，决定亲自抚育教养。
宜音看到消息未置一语，李承晔从她手中拿过那封书信，看了良久，最终扔进了火盆当中。
“这样就很好了，你不能指望一位君王心慈手软。”
宜音轻轻环着他的腰身，靠在他怀中，仿佛劫后余生一般，享受着难得的安宁，这一刻她一点都不想理会凡尘俗世。
她明白皇帝的用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位经历过大权旁落的君王，他怎么又会犯同样的错误呢。他将那个孩子带在身边，赐名少渊，给予了他无限的关爱，也寄予了他厚望。
宜音再未当着人前提起那个孩子，好似从未有过一般，但是只有李承晔知道，她还是会习惯性地抚摸自己的小腹，习惯性地扶腰，习惯性地吃一些以前从不喜欢的食物。
“宜宜。”每次这个时候，李承晔想开口劝慰她，都会被她打断，或者岔开话题。
“外面的花要开了呢，带我去看一看吧。”
“可是你不开心。”
“怎么会呢。”宜音说：“这样就很好了，有你陪在身边，这里有祖母和霈儒，有阿姊和鹿香，晚心和永清她们在长安过得也很好，这样就够了。”
不能再贪心了，遗憾的事情最好永远不要提起，隔着远远山，隔着漫漫夜，就会忘记了。
西境的春三月仍下了一场雪，祖母身子不好，宜音本想着等天气暖和些了，带她出去走一走的，现在却只能待在府中了。
柳含烟算是在这边长大，这里的一切也都熟悉，她最近和鹿香迷上了出门闲逛，鹿香本就是欢脱性子，这么一来更如鱼入江湖，整日都能疯得没影。不过她还算是有良心，每次回来都会给宜音带些以前没见过的吃食。
鹿香这么做可以说单纯是因为那些东西以前没见过，所以为了新鲜才买来的，因为宜音觉得口味有好有坏，很难评价。
祖母倒是很感兴趣，好些东西她都知道，也乐意尝一尝，并发表自己的见解。
“这个油圈你祖父当年跟我提过，说是很好吃，尤其是这种刚出炉的，最好不过。”
祖母如今已经有其实岁高龄了，但是胃口很不错，就这样一边与宜音几人说话，一边就着茶水慢慢吃完了一个油圈。
鹿香很会讨老人开心，接话道：“您老若是喜欢，我明天出去还给您买，西边的集市上好吃的多着呢，恰好我在长安攒了不少银钱，足够买好多呢，您想吃什么我都能买回来。”
宜音笑斥道：“好个没脸的丫头，那这个在祖母跟前争宠，整得好似我舍不得几枚买零嘴的钱似的。”
鹿香颇有不服，拉着柳含烟为自己助阵，悉数宜音的抠门，几人一阵笑闹，直到李承晔回来一起用了饭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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