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蓝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初把目光移到了封温纶身上。
封温纶也刚好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他说了句，“到里面坐吧。”声音很温和，不像是对待仙娥时的威严，也不像对待蓝隐时的强硬。唯一有点奇怪的是他这话说得好像他才是碧水阁的主人，不过林初当然不会计较这些。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碧水阁的外室，在椅子上相对坐下。沉默了一小会后，林初小声地开口，对封温纶说了声，“谢谢你。”
其实这声谢谢她想说很久了，也确实早该说了。自从知道她不是蓝隐以后，封温纶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很大的转变，经常护着她、帮她的忙。都说大恩不言谢，所以当初战时他对她的保护她没有开口道谢，到了今天又受他庇护，她觉得再不道谢说不过去了。
那些仙娥欺负她，说到底也就是两个原因——看她长得和蓝隐一样性格却软弱，用欺负她的方式获得欺负了蓝隐的快感。或者是，看她是个水灵，本能地瞧不起她。
蓝隐今天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其实是很期待能被解救的，可是蓝隐没有伸出援手，这让她有些灰心。
万万没想到，竟是封温纶替她出头，还逼着那些仙娥给她道歉，给她一个说法。
封温纶笑了笑，“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不必谢我。”
对于他这种说辞，林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信还是不该信。不过现在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处理，她抿了抿嘴，道，“其实蓝隐不是那个意思，她第二次过来，显然是为了回来帮我的。”
“我知道啊。”封温纶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就是故意呛她，治治她的坏脾气。”
林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随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敢这样由着性子和蓝隐正面呛，封温纶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过笑归笑，林初还是在笑过以后正经补了句，“那也不要闹得太僵了，下次你们见面，还是说开了好吧？”
“再说吧。”封温纶还是不太在意的样子，“谁知道下次再见要什么时候了，他们一个个的都是统领，日理万机的。”
语气是玩笑的语气，林初却从中读出了一些确实存在的情绪。
封温纶和须怀章关系好，然而身份上一直都矮须怀章一头。现在蓝隐和白铃也都成了统领，他虽说不会嫉妒，但肯定会觉得有些失落吧。
林初很理解那种情绪，甚至说，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肯定比封温纶更强烈。因为她只是一个分身，一个被蓝隐创造的，为蓝隐生为蓝隐死的分身。虽然蓝隐对她很不错，但她还是一直记着自己的身份，记着自己存在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别说在蓝隐面前了，她在任何人面前都觉得自己要矮他们一头。毕竟无论是谁，他们至少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仙或者人。
“好吧，下次和她见到我会和她好好说的。你别苦着脸了。”
林初被封温纶这突然的两句话说得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她的脸色不好看，封温纶以为她在为前面的事不高兴。
忽然间，她就特别想问封温纶为什么这么照顾她。
并且，她没能忍住，真的问了句，“封温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啊？那你问啊。”
“......”她后悔了。因为她还没想好要怎样问。可是已经开了话茬，突然说不问了又很别扭，她便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就是......你为什么总是愿意帮我啊？”
封温纶愣了一下，而后很灿烂地笑了，“就这个啊？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那群兔子吧。”
“兔子？”
“就你之前养的那一群。”
“哦......”林初挠了挠头，想起了那次尴尬的会面。当时封温纶还以为她是蓝隐，见了她养兔子就以为她在用兔子做什么不好的事。
原来封温纶对蓝隐的“敌意”那么早就埋下了！林初有点分神地想着。
想来想去又想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她并没懂这事和兔子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因为她的困惑都写在脸上了，封温纶带着笑意解释说，“就是觉得你挺有趣的，像个小孩子。小孩子不就该被保护么？”
他说得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她也没能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来，懵懵懂懂地又“哦”了一声。
封温纶看起来没有想就这个问题和她聊太多，他指了指门外，问她，“那些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
说到这个问题，林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色又僵了。她不自然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闷声说，“我也不知道。”
今天蓝隐第一次来的时候问了她一句“你就是这么当一宫之主的吗？”可实际上她没把自己当成一宫之主，她只是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一个住客，毕竟她仙力不强又没有官职，凭什么当一宫之主。
作为碧水阁的一个住客，她当然希望和大家都相处得好，只可惜，他们对她的偏见似乎从他们还不了解她的时候起，就已经种下了。
她本以为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会被指责，没想到封温纶只是用温和的口吻对她说，“好吧，你可以慢慢想。”
她扬起脸来看他，夕阳的光投进屋子里，在他脸上铺了一层暖黄。没等她说话，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可能蓝隐的做法也有可取之处，这是你的事，确实是要你自己想办法处理才行。我能帮你一次两次，却不能一直帮你。对吧？”
听他的语气，倒是真把她当个孩子了。
林初觉得自己只是有点贪玩而已，和孩子当然还是又分别的。被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有点想笑，也确实笑了。
“笑什么？”
“没什么。”林初摆正了神色，用力点点头。“你说得对。”
“......”这下被当小孩子对待的人换成了封温纶，也轮到他觉得不自在了。
好在今天的事已算完结，封温纶就在这时候站起了身，“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林初也随着他的动作站起来，意思是要送送他。两人一起走到外室门口时她说，“下次换成我去找你吧？除了迷路那次，我还从没到过白虎族。”
封温纶往外走的脚步没停下来，他就那样背对着她朝她挥了挥手，“那到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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