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熬好的鸡汤，便宜你了。”邝镇石的表情还是那么冷酷。
可要是沈离山再醒来得晚一些，他可能真的要去搬救兵来了。
沈离山被眼前的一碗鲜香几乎要迷住了：“你手艺进步不少。”
“我是有制毒的爱好，但是我没有学医的天赋。我救人不大行的，你以后别害我行不行？”邝镇石故作轻松地往后面一躺，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看。
多少年不曾有故人来，风雪之夜来了这么个人，是不是老天爷对自己还有一些垂怜，不忍心亲朋无有半个就消灭在人世间，不留一点痕迹？
“我知道。就是自己大不如前，没想到你也是。”沈离山喝完了鸡汤把空碗往邝镇石身上一扔。
“啧。你又乱扔。”毫不费力地接住了碗，他还是要吐槽一下。邝镇石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现在能让他这么相处的人已经只剩下他了。
其余的人呢？
其余的人陆陆续续消失在一场关于消灭魔神的战斗中。
就是眼前的这一个，其实也已经消失很久了。关于他死亡的消息不是通过耳闻传来的。
所以在端详沈离山的时候邝镇石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点不可思议，就像一个不敢触碰的梦境，总怀疑他的真实性。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邝镇石很高兴沈离山没事。不管眼前的是不是真的沈离山，只要有这副面容的人，他都希望他没事，平平安安的。
沈离山的胃被熨帖得恰到好处，整个人都舒展开。他有一种回到自己老巢的安全感，不是自己的记忆告诉的，而是身体上全然的信任。
“不是我找你，只是遇见了你。要让那个人住下来，我不用知会你也能让那个阿青答应我。”
“阿青答应你？比我答应你还难吧？”
“打晕不就好了？”
“真是粗鲁啊。”
是他忘了优雅的沈离山在擂台上威风凛凛地揍人的时候也很干脆利落，优雅。
“那你就是来看看我？”
“嗯。看看安安静静生活的你能是什么样子。”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不像是从现在来的，好像是从很远之前的时间来的。在世界崩坏之前，我还是一个毛躁的小孩的时候。”邝镇石说出自己的怀念。
沈离山一愣：“这么怀旧的吗？”
“我看见你死了。”邝镇石看着沈离山的眼睛。
他没有说假话。
沈离山抿着嘴唇手指微微蜷起来。
“就像我师尊一样。你们都死了。神魂消散的那种。”邝镇石在手指之间比了一个烟花炸开的样子，很形象。
沈离山想起岳栖鸣曾说有个人在廊檐下等着他很久，他曾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看过他，确实长得很好看。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样子，不像是会喜欢一个恶毒的人的人。难怪原身会爱而不得，断绝了情谊。
惊鸿一瞥的仙尊竟然也已经消散了吗？
见他怅然，邝镇石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师尊还是成日往无量门跑，什么都不说，弟子们都心知肚明。也曾有人抱怨，那个什么都比不上师尊，一心只想要在修为上精进的冷面郎君有什么好。
人人都道沈离山实在冷峻得可怕，无量门的诸位师伯也宠爱偏私得可怕。可每每师尊带自己上山的时候，他生气自己面前还是会多一盘小糕点。他的脸色很冷说话也不好听，可是师尊很愿意和他一起下棋。
两人在山顶微风轻拂的夕阳下开始下，一直下到星星满天。灯光摇曳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饮酒。他们说话很少，一杯接一杯，直到沉沉睡去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谁胜谁负。
那个人人都乐得其所的好时光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以前了。
沈离山也觉得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在原身模糊的记忆中这个邝镇石燕子矶的主人当时还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
他总是跟在他师尊身边，吃东西的时候也不忘记瞪自己。生怕他师尊一朵干净无瑕的水晶花被沈离山这臭石头给碎了。
沈离山也不讨好人，只是给这个小家伙各种零嘴吃，让他张不开口说那些心里话。
看着他的时候沈离山就想自己这辈子都不应该有弟子，天天拖着一条小尾巴还得照顾着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原身后来怎么回事，竟然开始收徒，还收了不少。收了就收了吧，也没有对人家有多好，连给吃零食都没有。
邝镇石算是在沈离山这里最幸运的小孩儿了。
两人目光对视的时候，沈离山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丝了然：“还伤心吗？”
许久不曾碰出的悲伤忽然涌上来，堵得嗓子几乎要哽咽。邝镇石颤声说道：“还能见到你，就很好。”
沈离山看见邝镇石眼角的泪，他伸手去帮他擦。
如果回到原本的世界，沈离山还会见到邝镇石，他也不过是个少年的样子。在山林间穿梭修炼，跟在师尊的身后和师兄弟们斗嘴打趣。一心要修道，清心寡欲，但是对食物有天生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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