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尊已经走了。”陆青崖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顾清恪。
顾清恪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走吧，我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了。”
刚才，眉间抽离出来那金色的符文，在他面前粉碎了。
自己和沈离山再也没有关系了。
自然和陆青崖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顾清恪涌上一层对自己深深的厌恶，果然野狗是没有人会喜欢的，收起尖牙多乖顺的野狗都没有人会留在身边。
陆青崖哭出声来，抱着他：“不是的，不是的，你就是我的师兄啊。我只有你一个师兄了……”
顾清恪推开他的手，挣开他的怀抱，摇摇晃晃站起来。
“师兄你别……”陆青崖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你别动。还当我是师兄就让我安安静静待会儿。”说完，顾清恪失魂落魄出了万柳殿，黑黑的风雪即刻吞没了他的身影。
陆青崖低下头只看见地上一摊清浅的水渍，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来。
只是想大家好好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沈离山闭关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岳栖鸣安排他到自己掌管的秘境之地千思崖闭关修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陆青崖或者顾清恪给他送一次东西。
岳栖鸣带着陆青崖前来送行。
沈离山看着两人身后空空的来时路脸上若有所思。
“我就说你不用做得这么干净。”岳栖鸣知道他内心还是有许多不忍。
沈离山换上轻松的笑脸：“你知道的，他从索溪暗洞出来也不仅仅是面上那一点点伤。内里脏腑的加上鬼修纠缠的，要是不日夜修炼自己克制，还不等我出来，他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陆青崖听得一阵胆寒：“那师尊为何不告诉师兄这些？”
“修行之人最是不要有杂念，也不要有惧怕。知道这些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沈离山抚着陆青崖的头，“而你，最没有城府，什么都写在脸上说在嘴上。这便是我对你的第一个考验。在我出关之前，你都要保守这个秘密。”
陆青崖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了师尊。清崖一定听栖鸣仙尊的话，好好修炼。”
“无量门只有你了。你记得按照我给你的锦囊修炼，等我出来要考你的。”沈离山不想说这些伤感的话，可是整个无量门现在只剩下自己和眼前这个小孩了。
“谨遵师命。”陆青崖跪下深深一拜，“弟子陆青崖恭送师尊闭关。”
沈离山和岳栖鸣对视一眼，转身走进秘境往千思崖山洞走去。
顾清恪在山巅任由风雪吹刮着自己的脸也不念咒将它隔开，他一双眼睛落在远处依依惜别的三人身上。
他跪下朝着那个长身玉立的人，低声念道：“弟子顾清恪恭送师尊闭关，祝师尊得偿所愿功力大成。弟子定然学有所成等着师尊出关。”
一个身影出现在顾清恪身边，嗤笑声刺耳：“那个懦弱没用的师尊都不要你这个徒弟了，你还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
顾清恪起身拍拍身上的雪，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师尊说得没有错，正是因为自己很弱，所以不能和人正面冲突。就像刚才那个表里不一令人作呕的乌蒙，自己都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不能坐以待毙，只有迅速强大起来才能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存活下来，等到师尊出关的那一天。
等到出关的那一天，让他看见，放弃自己这个徒弟将是他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师尊，你等着，我一定好好活到你出关的那一天。
陆青崖回到万柳殿，在顾清恪的房门前徘徊，不知道此刻师兄的心情有没有平复了一些。
“师兄，你在吗？”
“师兄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讲话吗？”
“刚才师尊已经去闭关了。在进秘境之前一直在看你有没有来，他在等你。”
“你不要生气。我帮你一起好好修炼，师尊说过，我们还会见的。”
陆青崖不敢进去，他怕看见顾清恪伤心的样子。
那么多年来，即便被折磨得发狠，他的眼睛里是有不屈不挠的生气。而那天，他的眼睛里有他没有看见过的绝望和心灰意冷。
陆青崖没有办法对师兄的感情产生共鸣，毕竟师尊虽然很好，可是对师兄实在算不上好。他没有料到师兄会对师尊有这么深的感情。
他停下说话，侧耳倾听房间里的动静。簌簌的落雪声都比房间里的动静大。
“师兄你是不是睡着了？我进来了。”
陆青崖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看见床上躺着的人，他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人还好好的。
他又轻手轻脚准备出门。
忽然一个声音绊住了他的脚步。
“陆青崖。”
“师兄我在。”
“我没事，你好好的。”顾清恪的声音鼻音很重，陆青崖听得鼻尖酸酸的。
“嗯。师兄。我们都好好的。”陆青崖温顺地答道。
他以为师兄终于愿意和自己好好说说话，顾清恪却说：“好了。我累了。你走吧。”
陆青崖走了一半又回过身来说：“师兄，师尊闭关了。”
“听到了。你说过了。”顾清恪回道。
“我们要一起等他出关。”陆青崖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
顾清恪鼻音浓重地回了一声“嗯”。
陆青崖还要说什么，顾清恪说：“明天再说吧。”
陆青崖一想也是，还有明天，着什么急。
第二天一早，陆青崖就来师兄门前等他起床，要和他一起说话一起修炼。
他当然没有等到顾清恪。
顾清恪说了谎话，哪里有什么明天，他当天夜里就下了逍遥山，此后杳无音讯。
陆青崖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他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哭泣耍赖，忍不住心里的委屈。
他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为思念自己的亲人病了一场。
等病好了，他就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把秘密和思念都放在自己心里的大人。
他顶着风霜烈日修炼，不管晨昏与星宿，按时按点有质有量。
一年之中只有在去千思洞的时候他不那么沉稳，在秘境之前骄傲地诉说自己的功绩，恨恨地骂乌蒙还是有一些别的人。
他没有说师兄不见的消息，想等到自己有能力下山的时候自己去找。
他想，师尊闭关要那么久，在他出关之前一定要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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