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低声道：“幻宗六万多斤上品玄晶，都被天宫收走了，难怪妙湛天出手这么阔绰。”
这话就扎心了，刘长老忍不住看他一眼，却听贺灵川问：“刘长老，肖掌门去哪里了？”
刘长老板着脸：“仙尊另有指派。”
前方的石门虽然关闭，但众人所处的空间空旷且幽深，虽然几百人都待在这里，却丝毫不觉气闷。
趁着刘长老调整幻宗队伍，贺灵川等人进到洞窟深处走了一遭。
如他所料，这大概是掏空了整座山腹才建成的一座大殿，或者说隐庙。
庙内赫然是上下五层，除了一层巨大的正殿之外，其他几层都是一个又一个房间，依据大小不同，卧房、操作间、储藏室，甚至茅房都有。
其动线布置合理，尤其采光和排水系统出彩。这么一个建在山腹中的巨庙，竟然不闷不黑，因为山顶上开了几个天窗，整座巨庙的垂直分层都有光线透入，并且正上方的露水、雨水都会从中间的圆洞飞溅直下，落入下方的集水池里。
不知经过多少年岁，这套排水系统依旧好用，池里攒起来的水，会顺着导流槽泄出庙外。
但现在除了苔藓和蘑菇，这庙里也不剩啥了。
万俟丰奇道：“这光和水都从哪里来？”
外头天崩地裂，这里怎么安之若素？
朱大娘即道：“这应该是本界的某一座古庙，临时被千幻真人征用，安顿幻宗门下。现在这水应该是地下水，光源可能是幻景，不用深究。”
众人最后又回到底层的正殿集合，观看位于大殿正中的巨型雕像。
这时也有幻宗弟子过来观瞻，惊叹道：“哇，这跟我们风神庙里的雕像一样啊！”
另一人则道：“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它穿着云纹履。咱风神庙里的祖师爷，穿的是黑底靴；瞧，衣裳也不一样。”
这雕像高达五丈，是个人形坐像。
枣泥脸、三绺须、白玉冠、大红袍。
但那袍子可没有风神庙里的锦绣喜庆了，绘的不是鹤鸟、仙桃，而是骷髅和恶鬼！
雕像手里抓着一把双蛇杖，脚踩一只双头怪兽。
和上一个幻界的风神形象比起来，这个更偏向暗黑版，看一眼就心生战栗。
董锐问贺灵川：“你看这个雕像和上一个幻界的相比，哪一个先塑，哪一个后塑？”
“这个是先雕好的。”贺灵川也在看雕像的云纹履。
灵山曾经给盘龙城带去不少古籍和资料，里面就有诸多书卷图册记录了上古轶事，比如上古的修行之人喜穿这种云头履。
云头履就是鞋头上有云纹装饰，配上宽袍大袖好看，但现今的武者嫌它不利于奔跑，就很少穿它。
贺灵川现在哪里有空观图阅卷？都是孙夫子有事没事聊给他听。
一想到孙夫子，他又记起那颗大衍天珠了。
贺灵川摇摇头，把杂念都摇走，正好听董锐接着问：“为什么？”
“‘风神’要令世人景仰，就要恩威并施，或者叫作‘威恩并施’，威在恩前，只因人心多半是由畏而生敬。困住颠倒海的风暴长年肆虐，岛上的人们才敬起了风神。”贺灵川下巴朝着雕像一呶，而不是伸手去指，“普通人见到这尊雕像第一眼，惊惧油然而生，造像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当这份威严建立起来，就可以偶尔流露两分慈善、显露两分神迹，让众人感激拜服。”
其实贺灵川想的是盘龙城里的弥天和红将军。
神明和上仙享世间香火，无非也是这些套路。
“所以这个世界存在也有些年头了，不仅有六七十年。”其实光看这座山中庙宇，都是年份久远的样子。
看起来，千幻很久之前就在揣摩幻界的规则。
雕像前的供桌异常宽大，长度三丈三。这么长的供桌，贺灵川从前只在天宫的万神殿见过。两个扫洒侍童立在边上，给供桌上的礼器添油拭灰。
这两个侍童，是从幻界的石龙峰随队过来的。
众人走回殿前，刚好瞧见罗燮指着沙盘道：“陨石坑正在发光！”
银珠岛现在一共被砸出十七个陨石大坑，尘霾遮天蔽日，众人在沙盘上都看不清楚。
但确如罗燮所言，第一个陨石坑好像正在发光，隐隐约约。
刘长老脸色微变，伸手在沙盘上轻拂几下，就把覆盖全岛的烟尘都拂开了，这一刻拨尘见日、乾坤朗朗，视野再次变得高清。
然而众人见到烟尘以下的银珠岛，都失声惊呼。
自沙盘上俯瞰全岛，就看得格外清晰：
十七个陨石坑绝不是随机乱砸，它们共同构成了某个图案。
这是……？
贺灵川随手抓出浮生刀，在身边的石壁上刨出十五个点位，然后长刀一划拉，用一根线条将它们全部串连起来。
这就得到一个惊悚的图案：
一只硕大的眼睛！
然后他在眼睛正中凿了两个点儿。因为最后那一记神火撞击打出了两个深坑，而这就精确构成了眼睛里的瞳孔——
而且是双瞳。
朱大娘惊道：“真实之眼！妙湛天用‘神火天陨’直接在银珠岛上绘制、还原出真实之眼的阵法！”
要不是立场问题，贺灵川都想给妙湛天鼓掌了。
这“神火天陨”毫无疑问是藏曦真君的大招，妙湛天信手拈来，化用得天衣无缝。
这种本事，见者无不叹服。
刘长老屏息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个形状的符咒，放在天魔语当中，也是‘真实’之意！”
现在这十七个陨石坑都散发着越来越纯粹的金光，如同天上的星座，却又远比它们更加耀眼。
并且十七次神火天陨把整个银珠岛打得沟壑纵横、千疮百孔，金光就沿着大地的皲裂四下蔓延，居然要将这十七个陨石坑都相互串连起来。
金光中还有电闪雷鸣。前方但有阻拦，一概都被击碎。
遇山开山，遇水消水，所向披靡。
董锐担忧道：“如果这个世界承不起藏曦真君的伤害，会连累到千幻真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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