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合力之局
当纳赛尔再回到卖场的时候，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道格外惹眼的身影。
那人独身坐在一个小茶台前，神态舒缓目不斜视，桌上放着一套牛眼窝式的翠色茶具，正不紧不慢品着中国茶。
看上去这人四五十岁，一身金丝银线缀珠花，佩有戒指手环项链，戴着金框的大墨镜。纳赛尔一眼便把他认了出来，当时在灯光节的第二天，雷石接待的便是这个团队。
纳赛尔与他有过短暂的聊天，让人投入兴趣的其实与灯饰无关，他更在乎的是这个人真正的身份，他正是东南亚珠宝大亨，颂赞·同帕拉。
同帕拉已经和雷石做了十几年生意，随着国内珠宝资源垄断日盛，灯饰业务成为同帕拉的重要版图，在雷石海外区布局中，同帕拉的经销体量是仅次于巴拉克的存在。
而且在与同帕拉的合作过程中，灯饰与珠宝的结合达到了全新高度，同帕拉一方提供原料，雷石进行珠宝灯饰设计，不仅成功实现了三个系列，还有一些来自宫廷的定制产品。
在阿拉伯世界，同帕拉的珠宝业务早有名声，他是各大奢侈品聚集地的常客，但纳赛尔怎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在中国龙城看到此人身影。
同帕拉热情地与纳赛尔打招呼，只是这种热情之中藏着明确的距离感，更让纳赛尔惊讶的是，仿佛这小小卖场只有他是来客。
“我知纳赛尔先生的难处，但相比之下，雷石的诚意也摆得明明白白。你刚刚所看到的，我想不仅是美妙的图景，更看到雷石控制系统的优势，你我都清楚这是竞争的核心。”
纳赛尔缓缓点着头，“我认可雷石的优势，但全标段的九家都是最早的投标企业，加一个名额将直接导致竞标流程被推倒，这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沟通。”
“不，你还远远没有认可。”同帕拉巍然抬头，荡着一种难言的气场。
“你要是真有认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观望和犹豫，我这趟来也不是为了给雷石寻求一个新名额。我的想法，是砍掉一家，让雷石入围。”
“什么？！”
“纳赛尔先生，我并非从曼谷来，而是先去了新加坡市。我并不认为伟创照明可以和雷石相提并论，也不足以和这九家当中的德国企业、西班牙企业相比。”
“最早投标不是标准，我甚至可以说整个公园大厦都没有标准，美国沃通不用游泳就自动上岸，而其他国家的光化企业在水中挣扎了好几轮，最好的结果恐怕只是做好下游供应的准备。”
如此直截了当的话让纳赛尔有些发懵，他忽然意识到从他走进龙城的那一刻，这个夜晚便被灌输了某种意志，为了毕功于此，人力场合极尽动员。
纳赛尔话虽少，但不代表他性情缄默，此刻沉静实乃对方身份悍然，一个疏通调度者，如何比得了一个握着矿、攥着路的实业强人呢。
“今天的情景，让我想起来十多年前第一次去南镇的时候，我觉得那里除了廉价劳动力，再没有能入眼的东西，我甚至觉得那里是欧美产业的收割场。”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偏见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这么多年我从雷石拿到的货，在任何工业发达的地方，都找不到那样的精细工艺和潮流理念，所以我把它们卖到工业发达的地方。可以坦白告诉纳赛尔先生，是强壮的灯饰业务让我度过了珠宝危机。”
话到这里，同帕拉扫视着这座卖场，他并不觉得这里的功能只是一座寻常卖场，这里像他二十年前在利雅得开的第一家店，像十年前第一次走进了孟买富人区。
称心的合作，不以山海遥、山海可为友，不难预见这里将是新的滥觞，更不难看出掌舵雷石之人，不以山海为极、了定世界窗口。
“雷石带你走过了灯光节，并且从控制到展示，先行做出来世界群岛的灯效。不如我们换一个思路，如果是澳洲或者荷兰的企业这么做，纳赛尔先生会不会直接把它，推到终极三强的位置呢？”
一下子，纳赛尔显得有些无措，可同一时间，同帕拉也显得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
“许多事情纳赛尔先生不必奇怪，因为我也是公园大厦竞标的一员，所以我想尽量多的了解你们对待雷石的方式，我认为这足以成为各个领域的参考。”
纳赛尔来不及细品这话的信息量，同帕拉把墨镜扶得严严实实，翻译、随从和保镖，一大片的黑衣人离开了雷石卖场。
雷石之难，不在技术工艺，难在捅破一层纸，在这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初，许多有色眼镜色变得颜色更浓了，也有很多人左右茫茫，无法平衡需求与担忧而变得惶惶。
他们看沃通远松就能大大方方，看雷石就好像被赋予一道先天的谨小慎微，甚至于还要思量如何向那些大大方方的企业交待。
本质上他们固着一个自我阵营，灯饰与光化毕竟是小圈，石油和美元才是长远。但这一刻的纳赛尔，彻底看到了新的潮势，不知不觉间，这座中国龙城已成了雷石的海外家园。
有人在为雷石接引，有人帮雷石亲写案例，还有人携其他领域为雷石注狂力。
他本以为已无死角看遍雷石，今夜的一幕幕却让他意识到，他只是看到了随意可看的东西。
雷石的今天，雷石为何会有今天，多少人从雷石获利，又有多少等待着雷石的新利，答案恰恰不在雷石。
一旦抽离针对雷石本身的视角，他发现——
他对这家中国企业，一无所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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