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种过冬小麦，但对它的生长阶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粗略来分，可以划出三个阶段。
自秋天播种后，一直到度过寒冬，都是营养生长阶段，这段时间冬小麦主要是积蓄扛过冬天的养分。
其次是营养生长与生殖生长并行，此时主要就是决定穗粒数。
而最后的生殖生长阶段，则决定粒重，这也是最终的开花与完熟期。
如今是秋末，小麦已经走到了分蘖期的晚期，麦苗已经出现了不少分蘖，这给农业区增添了一抹绿意。
但让林恩意外的是，这些小麦的分蘖竟然格外繁茂！
印象中，麦苗田应该是一垄一垄，按照土地表面分出的一条条土岗生长，然而这些麦苗却仿佛是一块块地毯，竟然让整块耕地都像是铺上了一层绿毯。
在目之所及尽是土黄色的西境，除开数公里之外的广阔丛林，这里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了。
“……这样真的没事吗？”
望着眼前明显不符合自己直觉的场面，林恩不由得有些怀疑了。
麦苗分垄是有科学依据的，将植株分开，可以让农作物更容易吸收养分，而且增加土壤通透性的同时还能增大吸收阳光的面积等等……
然而眼下，这些麦苗却如同一片片菌毯，除开生长出来的分蘖和嫩芽像是小麦之外，它余下的部分都有点超出理解了。
“我感觉没问题！”伊蒂丝理直气壮地道。
林恩沉默……这是谁给你的自信？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秋种日已经过了，冬季即将来临，白鸽城也没有机会重新翻种了。
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小麦的分蘖的确是无限的，一粒麦子培育出几百上千个分蘖，并且长出数千麦穗也并无不可能……眼下的场面似乎也不是多么不可理解。
退一万步说，
就算完全失败了，白鸽城应该也不太需要担心粮食问题。
毕竟隔壁的辉光城打不过自己，整个辉光城都是自己粮仓，苦一苦贵族他们不会有意见。
一路巡视而过，林恩很快就到了药草园。
在伊蒂丝偶尔的滋润下，从金牙商队购置的不少草药都开始茁壮成长，这个冬天即便没有外部输入，这些草药应该也够用了。
“莉娅，实习生们学的还行吧？”林恩问了一嘴。
莉娅带队的医疗团队肩负着白鸽城的医药大业，不过说实话林恩不抱太多期待，毕竟中世纪的医生就两把刷子，一把刷子是放血，另一把刷子就是放大大的血。
而林恩带来的现代医学思维，涉及到的领域非常广阔，就连通过高考选拔的大学生都没法在几年内掌握，更何况原始人？
果然，莉娅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叹息道：“他们恐怕没几个能及格。”
别说什么人体解剖了，这些连莉娅自己都没有完全搞明白，就连基本的医疗卫生观念，如消毒、杀菌等等，这些曾经的医生都无法适应。
“既然学不会的话，那就放弃吧，让他们记住什么病吃什么草药就行。”林恩说道。
这活儿没法强求，想要把老迂腐改造成现代医生太困难了，又不是每个人都像霍尔一样只在乎真理。
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至于医学的本质、治病救人等等，关我月薪三银币什么事？
并没有几个人在乎正确的医疗观念。
“是……”莉娅表情有些愧疚，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没能帮到林恩老师。
这批医生来的时候，她还干劲冲天，想学着老师，培养出一批具备现代医学思维的真医生。
结果没想到完全做不到，那些家伙还是按照中世纪巫医那一套，自己讲述的观点，他们隔几天就忘了。
明明老师都教出了自己……
想到这，莉娅小脸上充满了失落之色。
林恩瞥了她一眼，大概猜出了对方的想法，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学的好，是因为你本来就聪明，而且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但他们已经活了大半辈子，能待在舒适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走出来。”
莉娅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见到这一幕，林恩想了想，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到这话，莉娅惊喜地抬起头来：“老师快告诉我！”
林恩笑了笑道：“取消他们的实习生补贴，取消他们的上课资格，让这群人跟着工人们干活去吧。”
莉娅一下子就愣住了，有些愕然道：“可他们是医生，地位尊崇，在任何城市都享有一定特权，怎么能干那些……”
“再尊崇有我地位高吗？”
林恩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不管是医生，还是工人、裁缝、铁匠，对我来说，都是一个职业而已。农民的儿子可以当医生，工人的儿子可以当管理者，能者居之。
“况且，他们不过是学徒而已，真正的医生怎么可能放弃贵族们优渥的待遇，来白鸽城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商队带来的医生，其实和当初那批技术工人一样，基本上都是学徒、残次品。
但两者也有一定的区别。
技术工人们地位本来就不是很高，这些被抛弃的学徒肯塌下心来干，什么脏活累活都扛着，所以他们中绝大部分已经上手，并且在白鸽城站稳了跟脚。
而这群医生学徒，却自视甚高，眼高于顶。
本就高人一等的地位，让他们蔑视白鸽城其余居民，也让他们拒绝拥抱进步，这一点从上课的时候差不多有一半在打瞌睡都能看出来。
干了一天活的工人尚且能强打精神学习，哪怕他们不一定听得懂……这群“地位尊崇”的医生几乎脱产学习，怎么敢的？
听完这番话，莉娅怔了很久，最后脸上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道：“那就按老师说的办！”
她天蓝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林恩，瞳孔中异色连连闪烁……老师真是从来都不循规蹈矩的人啊。
尤其是最后那几句。
工人的儿子，真的可以担负起管理城市的重任吗，那可从来都是贵族们世代相传的权利……真的就要交到居民们手里？
不过，想到加尔、皮革、镰刀、铁锤等人已经实质性地掌握了一定的权利，并且已经成为初见雏形的各部门的主管，莉娅又觉得，也许真的可以实现。
但那样一座城市，还属于林恩老师吗？
这一刻，莉娅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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