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的爸爸踢开了我，嘴里还骂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村子里几个叔叔和爷爷把妈妈放了下来。
妈妈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动弹。
这可不行啊！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我跪在妈妈身边呼唤着她，但妈妈没有回应我。
妈妈的整个脸都紫紫的，是因为爸爸昨天打了妈妈的脸吗？
哦，我知道了，妈妈一定是太疼了，所以才起不来。
只要忧忧帮妈妈吹吹，妈妈不疼了，就能醒过来啦。
但任凭我怎么吹，妈妈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和叔叔爷爷谈话的爸爸看见了我的举动，把我一脚踹开。
爸爸的力气好大，踹在身上真的好痛，难怪妈妈会撑不住。
爸爸走了过来，抓住我的肩膀，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你妈死了。”
我疑惑地看着爸爸:“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
“死了，就是不要你了，再也不回来了。”
不知是因为爸爸把我的肩膀抓得太痛了，还是我在得知妈妈不要我而伤心，我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妈妈不要忧忧了？
妈妈她不是还在这里，还躺在地上吗？
难道是忧忧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事？
可是忧忧一直都很听妈妈的话啊！忧忧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啪！”
爸爸一个巴掌扇在我的脸上，那股力道差点让我以为我的头被拍掉了，辣辣的痛像火烧一样。
他很不耐烦地让我闭嘴:“哭什么哭！还不是因为你！”
“要是你是个男孩，我就不会把气撒到你妈身上了！”
“要是你妈生你的时候没有难产，她就能给你生弟弟，我们吴家也就不会没后了！”
“要是你在你妈上吊的时候阻止她，她就不会死了！”
“吴忧，你自己害死了你妈，还有个屁的脸给老子哭！”
是我害死了妈妈吗？
忧忧，杀人了？
忧忧……杀了妈妈……
我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我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抽动。
妈妈死了。
忧忧没有妈妈了。
是忧忧害死了妈妈。
……
“吴忧，从今往后，这个姐姐就是你的妈妈了。”
妈妈死后没多久，爸爸领回来了一个姐姐。
村子里的奶奶们说，姐姐和妈妈一样，是城里的大学生，是爸爸花大价钱买回来的，身体也被怪物侵占了。
于是关在房间里驱魔的人从妈妈变成了姐姐。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埋藏在心里，但一直不敢问爸爸。
为什么城里来的姐姐和姨姨都被怪物附了身？为什么每次驱魔一定要把她们关起来鞭打？为什么驱魔到最后我都没有看见她们身体里的怪物？
那些被打的姐姐和姨姨，真的被怪物附身了吗？
为什么……相比之下……我看爸爸和那些叔叔更像怪物？
但我不敢对爸爸说，因为如果爸爸真的是怪物，那我拆穿了他的真面目，他一定会吃了忧忧的。
姐姐和妈妈一样，全身青青紫紫，衣服也是烂烂的。
等爸爸走后，我来到姐姐身边，替她吹了吹身上的淤青，顺便把妈妈生前的衣服递给了她。
爸爸都说姐姐是我的妈妈了，那她穿一下妈妈的衣服应该没问题。
“姐姐，答应忧忧，一定要活下去，不要离开忧忧，好么？”
我还是不习惯叫姐姐为“妈妈”。
毕竟妈妈只有一个，而忧忧的妈妈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里。
我不想姐姐在最后也变成妈妈那样，永久地离开忧忧。
姐姐没有直白地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用哭腔对我说:“我想回家。”
家？这里不是家吗？
不，不是。
这里不是姐姐的家，所以姐姐才要逃离这里，所以村里的其他姐姐和姨姨也要离开这里，她们要回她们自己的家。
那忧忧的家呢？
——忧忧没有家了。
姐姐在爸爸接二连三的教训下还是屈服了。
她和妈妈一样，脸上失去了笑，眼中失去了光。
但是，自妈妈离开后，每当村子里的人污蔑姐姐是怪物时，我都会站出来:“姐姐，妈妈，她们都不是怪物！”
“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忧忧最爱的人！”
姐姐对我很好，她教我识字，教我英语，教我写日记，还给我讲好多村子之外的故事。
她说，村子外的城市很繁华，说我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
“但是，村子外的山好高，好大，忧忧爬得过去吗？”
而姐姐的答案和妈妈一样，让我无法揣摩。
“忧忧，困住你的，永远不是这一座山。”姐姐用手戳了戳我的脑袋，“而是这里。”
“姐姐也被困住了，但困住姐姐的，是这个村子。”
后来，姐姐为了鼓励我将来走出去，她给我讲了好多大山之外的新奇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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