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赶紧。”
李洁催促我道。
“你慢慢吃吧。”
“你别管我了，赶紧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下次我也去小卖部热饭。”
“哈哈，你还不信我？小卖部是没法热饭的，下次热饭还找我啊。”
“下次再说吧，你快点回吧。”
家里，妈妈已经做好了饭。
餐桌左边写字台上的收音机里播放着《北京人在纽约》的广播剧。
“你说清楚，谁是失败者？我不是失败者，我是厌倦，我讨厌，我讨厌他妈的纽约，我讨厌这里的一切。”
浑厚的男中音极富有磁性，代入感极强，深深吸引着父母每天中午按时打开收音机。
声音里的故事，成了我们午餐时多出的一道菜。
爸爸已经吃完饭在餐桌右边的床上了，他斜靠着叠起的被褥，裤脚卷得老高。
“爸，你的这个腿毛也太长了吧！”
我看着爸爸长长的腿毛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两条小腿上，就像教室墙角的地衣。
“我给您剪了吧。”
“你知道什么？腿毛多表示肾气、肺气充盈，新陈代谢旺盛，表示我身体好。”
“我还是给您剪了吧，腿上光光滑滑的，多清爽啊！”
我放下碗筷，说着就要去抽屉里找剪子。
“你快吃你的饭，别多事。你懂什么呀，腿毛多，可以保护腿部骨骼和肌肤，干嘛要剪掉？”
“你骗人的吧？”
有一次爸爸骗了我之后，我就对爸爸的话半信半疑。
那次是我无意中发现爸爸的中指上长了一个“瘊子”，形似水泡，呈半透明状，但比水泡硬度高。我问爸爸，这是怎么长出来的，爸爸说，是因为用手指了天边的彩虹才长出来的。
什么？用手指彩虹，手指会长泡？真是莫名其妙。爸爸说，对了，只能用眼睛看，不能用手指。我问为什么，爸爸说这是古训，没有为什么。
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终于发现了一个疑点。正常人用手指，都是用食指，哪有用中指的，爸爸肯定是骗我的。
后来我以这个理由又去质疑爸爸，爸爸的回答是我用整只手去指的，因为中指最长，所以只有中指长了“瘊子”。
一直到现在，我都是半信半疑。
“你就忽悠我吧！”
爸爸笑笑，继续听他的《北京人在纽约》，这个跑到美国刷盘子的大提琴家的故事，让全家人如醉如痴。
“快点吃了，吃完我洗碗，我得赶紧睡一觉，补补觉，昨晚打了一夜的蚊子，没怎么睡。”
妈妈对蚊子深恶痛绝，每当看到一道细小的黑影从眼前飞过，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动作，双掌合璧，将蚊子拍死在须臾之间。
同蚊子做过半世艰苦卓绝斗争的妈妈不用细看也知道，飞在空中的蚊子哪一只吃过血，哪一只没有吃过。
不用说，昨天晚上妈妈肯定与蚊子进行了一夜的激战，蚊子们肯定是前仆后继，舍生取义般的向妈妈发动了一波接一波如潮的攻势了，但最后都是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即便是个别漏网的蚊子，妈妈也一定会穷追不舍，杀之而后快！直到挑灯夜战，把最后一只蚊子彻底消灭掉，妈妈才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地睡个安稳觉。
除了双掌拍击外，用苍蝇拍打落在墙上的蚊子也是一种大招，蚊子每每被血溅白墙，我们家的墙上留下了醒目的无数点残红，还有蚊子缺胳膊少腿的残尸，处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除了墙上，天棚顶，床头处，电视旁，衣柜门，都是战场，都有枉送了大好性命的蚊子，其情状十分惨淡。
妈妈这许多年经常疑惑的问题是蚊子是从哪里进来的，纱窗都是严丝合缝，卫生间里都喷了灭害灵，门也是关得严严实实，这个无孔不入的蚊子军团，不，是蚊子小分队是从哪个地方进来的呢？
我暂时放弃了给爸爸修剪腿毛的想法，吃了午饭，在床上眯瞪了一会。
下午的课经常让人提不起精神，不但是我，贪睡的成钟磊更是半梦半醒，不知道遇见了周公没有。
韩伟也是像瞌睡虫一般，时不时低一下头，一副即将睡着的样子。
我周围只有积极分子韩新枝还在精神百倍地听课。
下午上的是数学课，陈老师讲得我云山雾罩，不明就里。
正在教室一片沉闷，只有陈老师一个人还在卖力地写板书的时候，突然一位不速之客从教室大开的窗户外面闯了进来。
是一只马蜂。
马蜂，又名胡蜂，是一种分布广泛，种类繁多，飞翔迅速的昆虫。
马蜂身上有一根非常有力的长蛰针，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在遇到攻击或被干扰时，会发起攻击。
这只马蜂一下子搅乱了宁静的教室，让这个昏昏欲睡的教室变得沸腾起来。
如战斗机般的马蜂在教室里时而盘旋，时而俯冲，时而降落，时而起飞。
马蜂翅膀扇动的“嗡嗡”声就像战斗机的轰鸣，吓得女生惊声尖叫，引得男生不住狂吼。
面对已经失控的初一一班，陈老师已经无心再继续上课，放下书本，拿着一张卷起的旧报纸，加入驱赶马蜂的队伍当中。
这只马蜂，很显然有极丰富的战斗经验，面对无数的课本、报纸，还有飞起的书包带子，不慌不忙，辗转腾挪，躲过了一个个、一轮轮、一波波的攻击，越发显得不可一世。
马蜂飞到了顶棚上，傲视群雄。
它一动不动，像是在保存体力，恢复一下，准备发起下一波的攻击。
“在桌上放把椅子，我上去，用数学书拍死他。”
达伟说。
“你够得着吗？坐在第一排就说明你矮。”
韩伟对达伟的主意很不屑。
“那你来啊！”
达伟对韩伟的鄙视很气恼。
“何须我来，高手在此。”
韩伟指指我。
其实从马蜂飞进教室，一直到它耀武扬威，造成全班群魔乱舞，大呼小叫，我也是看在眼里，再加上陈老师也束手无策，马蜂又落得那么高，我早就想出手收拾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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